Monday, September 19, 2011

多情

我们高中的化学实验室有两个老师。一个高,一个矮。我第一次见到矮的那个,就感叹:实在是太帅了。

这种感觉是常有的。即使不是在化学实验室,而是在大街上,我看见这样的一个中年男人,也会有同样的感觉。也许我还没有足够地长大,没有能力回首我的童年而找出这种感觉的根源,我唯一清楚的是我确实拥有这种感觉。我距离这些男人都很远,往往是一面之缘或者十米之遥。我根本就没有真正地接触过这些人,而只因他们有一张熟悉的面容而激动不已。可这面容不与任何我已经认识的人相似,也没有勾起任何我明晰的回忆;只是一类面容,只是这些人的面容。我也不知道如何描述。

首先是一个微屈的背影,转身后有一双不大的眼睛,看起来近乎有恒久的和善。我首先想象他是一个保守了许多秘密的人,秘密多得让人担心。或是有一个谁也不了解的生活,或者根本没有生活,只是纯粹的过客。或是一个隐士。或是有身份的人——可谁也不认识他,谁也不了解他,谁也不真正关心他。我希望我发现了都市的谜,我也愿意去猜这些谜。比如给火车上坐在对面的男人一个传奇的人生经历,比如给学校化学实验室的老师一个离经叛道的生活。

可这又是不同于一个少年的幻想的。如果说我的老师是一个间谍,是一个杀人犯,或者任何有双重身份的人,我都不会相信。我只是在少数的时间里,看见一个面容,就要将一个意义赋予这个面容。这是一个固定的意义,而且包含了巨大的亲近的欲望和单纯的敬畏。间谍的生活也没有那么特别,因为生活本身就足够特别了。

在这个时候,我就可以理解那些用前世来解释今生的人。用大脑的活动来解释某些感觉,并非缺乏美感,只是不符合那种激情。如果有一些荒谬却正好吻合这种神秘的东西能够告诉我,这些人确实与我有着某一种绝难察觉的联系,那该是多么好!

在一个下午,学校静谧得好像空无一人,我走过化学实验室的门口,那个看上去那么亲切的男人推着他的自行车出来,他看了我一眼,我也看了他一眼。然后我走过去,在走过写着“消防栓”的镜子时也看到了自己的面容,没有任何相似性的面容。可这个时候下课铃响,于是世界热闹了,就好像从来没有安静过,就好像根本不存在刚才的对视。

可我不曾忘记这些人的样子。甚至我小学时候见到的那个二十多岁的男人,现在都竟已不再是青年了。我才刚刚年轻,我如何能知道我是不是太多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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