Friday, July 12, 2013

彩色椅子



依然是教学楼后面那个小道上,多少次我走过那把椅子。我和它都习以为常彼此的存在了。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小道边的杂草丛里会有一把彩色的椅子,它也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在小道上走来走去——当然,它从来没有思考过任何事情,这一点我们不同。

我称它为彩色而不是彩绘,这样听起来不那么人工。然而它的土黄色椅背上的红色、绿色、白色、黄色的涂料显然是人工的作品。颜色涂得那么的拙劣,也没有可以辨认的图案,像是出自小孩儿的手笔,以至这把椅子每每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时,总像是给幼儿园班的孩子坐的迷你椅子。而我每次实际见到它时,总要惊讶地发现它实际上没有那么小,然后便惊叹于我这个顽固的错觉,有趣的、值得回味的错觉。

它的款式既是那么陈旧,土黄色的表面显得那么劣质,恐怕只能是学校多年前一次桌椅采购中的余孽。可是为什么要采购这样小的椅子呢?虽说可供一个成年人坐,但这个椅子还是比我平时见到的椅子都要小。

后来我便有了新的理论。因为当我想起它的时候,为它加上了另一个环境:阁楼里盖满了灰尘的杂物间,在大大小小的箱子、晾衣杆、拖把、以及朽木的架子旁边,有一扇小小的椅子——为了踩上去,去拿放在架子顶层的那个价值连城的宝箱。有了环境自然就有了故事。建筑工人家庭中的顽皮的孩子总是偷偷地溜到阁楼上探险,发现了一把和它身高相称的椅子,又发现了几桶几乎要放干了涂料,就拿起刷子想将大人灌输给它的那几个画面重现在椅背上。大树、太阳、房子或者是鸡蛋、花朵,可惜没有办法全部画在这个小小的画板上。孩子的注意力被其他的东西吸引过去了,刷子就随手丢在木地板上,椅子上的色彩慢慢干了。后来父亲随着工程队到一所高中去粉刷后墙,去阁楼找一些工具时随手就把那把椅子带走了。工人忘记了他的椅子,椅子成了学校的财产。清洁工们熟悉它,时常挪动它的位置。

一个完整的故事好歹是对我自己的一个交待。因为我也熟悉它,几乎每天我都和它静静地对视那么一会儿。无疑有人在挪动它,但我总是禁不住想象是它自己在移动。有的时候它喜欢蹲在楼后的通道旁边,摆出石狮子的威严;有的时候它到了配电房背后隐秘的地方,威慑那些到此偷偷吸烟的高中生。它的外形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,但是我总是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它的存在。它的小小的存在,彩色的存在,被人遗忘的存在,可是为什么呢?可叹其他那么多无意义存在不曾唤起我同样的敬意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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